“够了，够了。”高粱赶忙解释说，随后也学着杜晓明的样子，在水桶里舀了一碗水，在伙房门口将碗刷了。

课，是在下午分的，下午五点开全体教师会，杜鹃公布的。高粱教五年级班主任、语文、英语、品德、还有全校体育，高粱心里暗暗嘀咕：****，我是学音乐的，让我教的是什么课呀，简直是北辕适楚，牛头对在马嘴上，特别是英语，他上学的克星。他想呐喊，他想反驳，但所有老师都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坐着，他心乱如麻极力刹住了心中的怒焰。

全体教师会上，一共八位教师，金照运依旧是因病请假，退休教师刘银凤代替了他的课，外加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媳妇，代幼儿班课，老师都在专心致志听校长讲话，杜晓明首先把上学期全镇小学各科成绩做了一个纵向分析，然后分配本学期工作，工作分很系统也很纳米，从周一到周五，从早上到晚饭，从饭前到饭后，从上学到放学，从上课到下课，甚至连学生上厕所的细枝末节都分配到人责任到人，他提出了什么首遇负责制，责任追究制，责任倒逼制，这些陌生词杂然无味却硬生生的驻进了高粱的脑海中。

又一天就这样了无生机的过完了，深夜高粱做了一个杂乱无章支离破碎的梦，他梦到他从酒馆村一路小跑，跑到了南都市租住的房子处，庞小雅一把将她按在怀里，庞小雅说高粱，你听肚子里有鱼在游动，他便幸福的伏在庞小雅肚皮上认认真真的听，什么也没听到，他骗说庞小雅真的，他听到有一个小鱼在叫他爸爸，庞小雅便撒娇的用手拍打他的屁股说，高粱，你这个陈世美，我肚子里有你的骨肉，你却跑那么远，不跟我打电话，不和我聊天。高粱便一把把庞小雅推到床上，嬉皮笑脸的用嘴巴哄她，他的嘴巴在庞小雅高高低低的身上有滋有味的吮吸，从下到上，庞小雅幸福的呻吟，当嘴唇爬到庞小雅脸上时，庞小雅的脸却变成杜鹃的脸，那脸上爬着泪水。高粱一惊醒了，心打鼓般“咚咚”慌跳，汗水像倒流的洪水瞬间将冲湿头发。高粱惊魂未定，忐忑不安的将方才的梦细细的串了一遍，不堪设想。他掏出手机，看看有没有庞小雅的微信，结果什么也没有，他猛然想起这里没有信号，他在手机上打了一连串的问好和哭泣的卡通图片，依旧按了发送键，发好之后，他深吸一口气，酣畅淋漓的把一种叫做思念的空气吸进离心脏最近的地方、、、、、、

夜色阑珊，宿鸟呢喃，这里没有灯红酒绿，没有马咽车阗，只有同住室教师的呼噜声，那呼噜或尖利或沉闷或小桥流水或山摇地动。

南都市的阳光常常是躲在云雾间，而酒馆村的阳光不自私不吝啬，倾盆大雨般把整个村子乃至心里都照的青青亮亮透透彻彻，但不热。

已是午后两点多，四周树叶在微风的鼓动下“哗哗”拍手，走出住室心情反而没那么焦躁。黄朝阳早已将饭盛了慢慢六大碗，端在集体办公室里，一人一碗，捞面条浇番茄鸡蛋，很单调却闻着很香，也许是都饿的时间长了，大家一人一大碗，各自趴在办公桌上津津有味的吃起来。

黄朝阳最后一个端碗，他解释道，今天上午修临时锅台找砖费时间，所以让大家等饿了，不好意思。

郝春来吃饭很壮观，夹起一筷子面条瞬间便无影无踪了，还有“砸吧砸吧”的声音，让人食欲大增，他半碗面条吃完，幸福的说：“嘿，老黄，你真有能耐，没想到还能吃上鸡蛋，上午真是做好梦了。”

黄朝阳洋洋得意的说：“拖你老郝的好梦，上村王老太专门给咱攒的，王老太今年家里涨水，有十只鸡也找不到了，就剩下六只，但还是跟咱留着，有好几次，村干部出高价买她都不卖，她说她得守信，这鸡蛋只卖给老师们，一方面说咱老师们是个积德行善的好职业，把他们三个孩子全部培养成有本事人了，另一方面这些年她的鸡蛋也只有老师们去了买，从她第一个娃上学开始。老师们守信用，不赖账不拖账不耍心眼，她的鸡蛋今天卖给咱们还是老价钱，和市场上养鸡蛋价格差不多。”黄朝阳不时甩了甩头，他的两鬓趴着几道很饱满的摇摇欲坠的汗珠子。

“王老师，你下午赶紧通知陆小鹤来帮忙做饭，明天都开学了，学校一堆子事，你不能亲自下手。”杜晓明边吃便布置工作。

“嗯，她昨天去她姨家，离学校不远，今天下午就来。”黄朝阳应声道，“其实她今年不想来做饭的，嫌钱少，我哄了好半天。”

杜晓明蹙了蹙眉毛，却没有表态，只说了一句，辛苦了，王老师。

黄朝阳将浇捞面剩下的菜一股脑倒进高粱碗里，里面黄澄澄的鸡蛋特别多，高粱心中隐约约约升腾一种感动，感觉今天的饭特别香，他狼吞虎咽，足足半斤捞面条被他三下五去二席卷干净。他还想吃，到伙房，因为是临时帐篷，里面空间很小，做饭的热气未退，还有余烟妖娆，锅台是用黄土和碎麦秸和成的黄泥，抹得细腻光滑瓷实。他拿了根长筷子在庞大的锅里捞了捞，里面可谓是大海捞针，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。

“怎么？不够，一会让王老师在做点。”杜晓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身后，吓了高粱一跳。